时间:2021/6/26来源:本站原创 作者:佚名 点击: 61 次
姜老头很郁闷,对门的老章竟然不听自己的话了。那天姜老头听说小区门口有免费讲座,拉着老章一块去。那里工作人员很是热情,端茶倒水的,赶着叫“大爷”“大妈”。听了半天才知道,这是一个建设中的老年公寓项目,只要投资20万,一年以后就能免费入住,还有各种优惠。姜老头不免有些心动,问老章投不投。老章说没钱,不投。工作人员说可以代办房产抵押业务。老章说算了吧,我回去和孩子商量一下。回家路上,姜老头劝老章不要守旧。现在人人都想着投资发财,就你这榆木脑袋守着那点退休金。才20万,你攒了一辈子钱,我就不信你拿不出来?到时候咱俩一块搬进老年公寓,有吃有喝不用儿女照顾,多好。老章说,你儿子在上海,每个月3万,我闺女下岗在家,打工一个月三千,我们能比吗?“哎呦呦,不是我说你,你那闺女太不懂事了,当初离婚你也该劝劝。又没工作又离婚,守着老人,恁没出息了。”“静雪前夫有家庭暴力,你又不是不知道。”“小两口打架,过几年就好了,离什么婚啊。还是我家震林好啊,没让我操过心,打小学习好,毕业留在上海,又找了上海姑娘,连房子都省了。我的乖孙子长得那叫一个俊俏。”姜老头一路絮絮叨叨,容不得老章插嘴。直到后面有人喊他们,扭过头看去,正是老章的女儿静雪。静雪骑着电车,说家里炉具坏了,载着老章先回来了。回到家,老章着急到厨房检查炉具。静雪说爸别看了,炉具没坏。我就是看不惯姜老头那副嘴脸,动不动秀优越感,自己拔到天上,把咱家踩在脚下。什么东西。老章说没什么。我们俩个都死了老伴,又是邻居,平时多走动走动,挺好。静雪问起投资的事,老章把前因后果向女儿一阐述,静雪赶紧说:“爸,你可别上当,新闻上说了,这种骗局就是对付你们老年人的。”老章打着哈哈,拿出手机问女儿:“有个事请教你一下,你姜叔没事就给我发点养生文章,烦得不行,你看有没有办法,在不得罪他的前提下,不接收这些消息?”静雪说,删除或拉黑。正说着,姜老头又发来一篇文章,倒不是养生知识,而是什么养老新模式。打开一看,还是养老公寓的事。静雪拿着父亲手机一划拉,好家伙,每天十几篇推送,都转发给了父亲手机。怪不得老父亲腻烦。每天接收这么多垃圾信息,谁能受得了。“爸,我把姜老头拉黑,再也不用受他打扰了。”“我拉黑他,他知道吗?”“知道,信息发不过来,有提示。”“那就算了,邻里邻居的,多不好。”老章和女儿擀面条吃午饭。静雪想吃肉丝面,老章想起冰箱还有半袋甜面酱。父女俩起了争执,最后还是老章退了步。“成天抱怨自己胖,还是爱吃肉。”这边章家锅盆乱响,充满人间烟火气。那边姜老头刚回家。一个人冷冷清清的,也不想做午饭了,冰箱里找出半块冷面包,忘了什么时候剩下的,早没了香甜味道,啃了两口,满嘴干渣子。喉咙干渴,水瓶里却滴水全无。不得已喝了几口生水,喝太急,呛到了,干咳了几声。姜老头吃完面包,又给老章转发了五六条推送文章。姜老头做了一辈子老师,看谁都像学生。尤其退休以后,赶上全社会尊老敬老,更加目中无人起来。那天姜老头坐公交车串亲戚,正值晚高峰,车上人多些。姜老头上了车竟然没有一个主动让座的,心里憋了一肚子闷气。灵机一动,抄起手机,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。“喂,海龙啊,我正坐公交呐。我跟你说,现在的人素质真是差了很多,我这么大年纪的人竟然没有给我让座的,你说说,都没有公德心……”姜老头故意把声音说得很大,眼睛瞅来瞅去的,说了这半天,还是没一个人肯让座的。姜老头懒得再演戏了。后门那边坐着一个女学生,看样子不过刚上大学,文文弱弱的,于是走过去,单刀直入:“喂,你走开,我累了,我要休息。”女学生说:“这是我的座位。”“尊老敬老,不知道吗?”女学生不说话,自顾自的玩手机。车上人都看着姜老头。姜老头看到女学生不搭理自己,面子上过不去,又想着对方年纪轻轻不敢把自己怎样,于是径直坐在姑娘大腿上:“看你让不让。”女学生挥手就是一巴掌。姜老头捂着脸:“你打人,你……”女学生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,继续玩手机。姜老头嚷嚷报警,医院。不知哪位乘客喊了一句“老头,车上有监控。”姜老头挨了打,讪讪的,在最近的站点下了车。到了亲戚家,人家问他脸怎么肿了,姜老头只说跌了一跤,右脸着地。亲戚是做生意的,家大业大,在这里丝毫没有优越感可言,所以姜老头很少来这里串门。这次来还是为了老章的女儿。上次通电话,亲戚说有个朋友,腿上有点残疾,50多了也没成家。姜老头立刻想到静雪。姜老头跟着亲戚见了本人,左脚畸形,走路一拐一拐的,其余都还好。一听说来意,把姜老头看作皇上驾临,好茶好烟的招待着,奉承话说了一大堆。回到家,姜老头把这件事向老章这么一说,本以为老章会同意。没想到老章并不看好:“你说他都50多了,又是残疾人。我家静雪才35,全须全尾的,相差太悬殊了。”“人家是拆迁户,家里4套房产。又没婚史,人家不嫌弃你家静雪就算了,你还嫌弃人家。”老章回家,求静雪见一见那个人。“老姜介绍的,人家也是好意。”静雪相亲回来,没进自己家,倒先敲了姜老头的房门,老章听到动静,出来问女儿怎么了。静雪哭着说:“姜老头介绍的是什么人,第一次见面就拉着我去宾馆,仗着有几套房产,说话不三不四的。姜老头,你给我出来。”老姜壮着胆出来了。静雪问他:“你和对方说,我家穷得吃不起饭了?你和对方说,我是因为出轨才离的婚?你和对方说,我们家受了你的接济才没有饿死。你今天把话说清楚。”姜老头看看老章又看看静雪,心里发虚。“你这孩子没礼貌,怎么说我也是你长辈,大呼小叫成何体统。”碍于父亲在场,静雪气呼呼的回家了。老章问老姜头到底怎么回事。老姜说,“其实也没什么,我就是把你家的情况稍微说得惨了一些。我也是为你们好。”静雪在门后听得真真的,气愤不过冲出来:“哪里是为我们好,你就是习惯了在我们面前秀优越感,恨不得我们全家饿死,才能显得出您家的高贵和富裕来。”姜老头被静雪一顿抢白,说得又是自己真实想法,脸一阵红一阵白。静雪犹不罢休,拿出父亲手机。“姓姜的,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们,我们也用不着你看得起,从今天起,别给我爸发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。你自己当韭菜就算了,别拉着我爸一起下水。”静雪当着姜老头,把他拉黑了。虽然女儿静雪和老姜闹得不愉快,但是老章出于礼貌,还是和老姜一直来往着。老姜想给老章推送文章,无奈对方已经将他拉黑。老姜重新申请好友,老章借口自己不会摆弄,始终没有申请成功。其实老姜自己也清楚,老章反感这些推送文章。可是老姜就是管不住自己,看到一些合意的文章,总想装进别人的脑袋,尤其装进老章的脑袋。在姜老头眼里,老章和静雪就是生活中的玩偶,陪自己开心愉悦。老姜眼里只有儿子,孙子,想去上海跟着儿子一家生活。平的大复式,房间是足够住的。那年只稍微漏了一点苗头,就被儿媳妇挡了回去。“我们工作忙,您过去没时间照顾您的”“您一句上海话不会说,还是在老家好一些的哦。”姜老头知道房子是儿媳家买的,也不好坚持。每当章家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,姜老头就愈发的孤单。那天下雨,姜老头在章家下棋。以为静雪上班去了,信口开河了起来。“瞧瞧你家墙壁斑驳,蛛网横结,哪里是住人的,住鬼还差不多。你也该好好装修一下。”老章说,你是来下棋的还是看房的?“你家什么时候买了笔记本电脑?”老章说静雪买的,用来写小说的。姜老头说话阴阳怪气:“就凭静雪那点文化水平,还能写小说,谁看呢?”老章说,她写的网络小说,咱也不知道,每个月多少也有几百块钱的稿费吧。“几百块钱够干什么的。不是我跟你吹,我儿子当年高考作文可是全校第一,要是我儿子写小说,金庸琼瑶都要甘拜下风的,随随便便写点什么,都能比肩《红楼梦》。”“你儿子好,你孙子好,你们全家都比我们家好,行了吧?”老章不耐烦起来。这时静雪从屋里走出来,睡眼朦胧的,正眼不瞧姜老头,只对老章说“爸,昨天的饺子还有吗,我有点饿了。”“冰箱里,热一下再吃。”静雪热好了饺子,端着盘子一口一个,吃得那是一个香甜。老姜头眼馋,眼巴巴看着。只恨老章眼拙,看不透自己的心思。其实老章和静雪从老姜头眼神里就看出了端倪,偏就不说破——既然你老姜有钱,干嘛不买点饺子吃,何苦眼馋我们章家的?老姜也是有苦难言。他喜欢吃饺子,可超市里那些速冻饺子皮厚馅薄,难以下咽。还是家常饺子薄皮大馅的好吃。可自己又不会做,自然是吃不到了。姜老头看静雪吃完了饺子,心里不忿无处发泄,于是说道:“静雪,听你爸说你写小说,有人看吗?你和我儿子多联系,让他指点你一下,保准水平就上去了。”静雪说,“您儿子好您儿子妙,您儿子就算文曲星下凡,他也不在您身边,害的您连个饺子也吃不到。”一席话揭了老姜的老底。就像漏了红屁股的猴子,愈发心虚的张扬起来。“我儿子在上海出人头地,来往的都是富商高官。你一个下岗女工,每天累死累活挣的钱,还不够我儿子一顿饭钱。”静雪说道:“你儿子那么好,怎么好几年春节不见回来?把老父亲扔在老家不闻不问,还真是个孝顺儿子。”姜老头气鼓鼓回到家,天色已晚,冰箱里空空如也,又下着雨,出去买点什么也不方便。他想点个外卖,又觉着不干净,干脆就不吃了。姜老头忍着饥饿看电视。外面雨声潺潺,更觉着孤独冷情。姜老头晕晕沉沉,看着电视里那些古装人物,竟然一个个走了出来,围在自己身边。那个明朝皇帝,对自己说:“老姜啊,你儿子不要你了。”一个大臣端着一碗香喷喷的饺子说:“老姜头,快来吃,一会就凉了。”那个伶俐的小宫女指责他鼻子骂:“你个老不死的赤佬,别来我家。阿拉不欢迎你。”老姜眼睛迷糊心里却清楚。自己有心脑血管的旧疾,老伴去世那年犯过一次,也是像现在一样神鬼出没,其实都是幻觉,这是发病的症状。老姜第一时间想到儿子。但是远在千里能有何用?挣扎着拉开抽屉,几个药盒都空空如也。强撑身体,顾不了许多,敲了敲老章的家门。老章习惯早睡,只有静雪熬夜写小说。推开门,姜老头星眼微饧,脸色紫涨,半边身子已经麻木:“你家有‘脑心通’胶囊吗,就是你爸常吃的那种。”静雪叫醒父亲。老章也是药罐子,看出老姜头发病的端倪。喂了药便打了。折腾一个晚上,老姜头总算平安度过。医生说再晚半个小时,不死也偏瘫。姜老头躺在病床上,还不忘挖苦老章:“我儿子开大奔,比救护车快多了。”静雪说:“您儿子就是开火箭,怎么不让他来送你?还眼泪巴巴的敲我家门。当时就不应该管你。”老章训斥女儿少说两句,毕竟老姜还是病人。静雪说:“别的都好商量,恢复期至少一个月,谁来照顾你?”老姜不说话,只看着老章。静雪赶忙说:“你别打我爸的主意,您有宝贝儿子孙子,我们没义务伺候您这路祖宗。”姜老头哆哆嗦嗦给儿子打电话,老泪纵横恳求儿子回来看看。儿子说最近再忙一个项目,没时间回家。让老爷子自己克服。挂掉电话。老姜头说;“你们看这样行不行,我花钱雇你们照顾我。”老章说什么钱不钱的,都是邻居,照管几天应当应分。静雪可不是善茬,清楚姜老头的为人。现在低三下四的求人,等好了以后照样瞧不起人。静雪说:“姜叔,不好意思,我给我爸报了旅行团,后天就去海南。您找护士打听一下,护工很好找的,照顾起来比我们强得多。”静雪拽着父亲的手,生生拖出病房。“爸,你比我了解他,平常就算了,现在他可是脑血栓,万一有个差池,就凭他的性格,非要赖在咱们头上。您可要想清楚喽。”老章虽然老实但不是傻子。和姜老头做了这些年邻居,很清楚他的为人。别人针鼻大的过失能念叨一年,自己犯了大错却视而不见。后遗症本来可大可小,万一有个闪失,肯定脱不了干系。第二天,静雪在网上找个旅行团,让老父亲去三亚晒太阳了。老章临走前还一直念叨:“你没事看看你姜叔,他一个人多孤单。”静雪眉毛一挑脖子一梗:“要去你去,反正我是不会自找苦吃的。”等老章从海南回来,姜老头已经出院,每天拄着拐棍在小区里溜达。只一个月没见,老章竟然没认出来老姜来。身体瘦得脱了形,丰润的脸蛋干巴巴的,好像过年吃的腊肉;原本挺拔的身材也佝偻了,蜷曲着身子像旧社会的乞丐。唯一不变的,是老姜那张嘴,更加恶毒了。老章看老姜可怜,老姜看老章可恨。自己大病一场,他却去海南游山玩水,心里七个不服八个不忿,只恨老天爷不长眼,偏是自己旧疾复发。像老章这种没知识没能力不懂艺术的人,倒活得身强体壮。老章放下行李,水都没喝一口,下楼陪姜老头散步。姜老头一把将他推开:“你走,我不用你。”老章知道老姜发脾气,也就没再坚持,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。反正路不是你姜家的,你走我也能走。老章手机响了,停在原地接电话。等姜老头走了一圈回来,老章还是在打电话。姜老头不高兴,用拐棍把树枝敲得咚咚响,发泄心中不满。老章挂掉电话。姜老头看着他:“给谁打电话?”“一个旅行团的队友,这不刚到家,报个平安。”“女的?”老章不好意思起来:“啊……是个女的。”静雪和朋友逛街去了,中午不回家。老章约姜老头来家吃午饭。老姜嘴上说不用,上了楼径直进了章家。老章焖了米饭,炒了几个小菜。姜老头像一头饿狼,风卷残云吃得干干净净。老章劝他吃慢些,别噎了。老章问,你不是花钱雇护工了,她不给你饭吃?老姜说别提了,前后雇了三个护工,干了几天都跑了。一个手脚笨,一个邋遢,最后一个倒好,手脚麻利身上也干净,就是花钱大手大脚。给她一百块钱不够吃三天的。老章问,那你这一个月吃什么?点外卖?姜老头说,我这高血压高血脂,能吃外卖吗?每天不过煮点挂面吃点腌菜。老章你回来了,你看这样行不行……正说着静雪进门。一口回绝了姜老头的诉求:“你打住,我们家这点粗茶淡饭养不起您这高贵的身体,您还是自己回家吃,别打我们的主意。”“不行就算了,反正我有钱,想吃什么买什么。”姜老头吃完最后一根土豆丝,拄着拐棍走了。静雪埋怨老章:“爸,你以后少和他来往。以前他身体好,无非秀个优越。但是现在病病歪歪的,万一在您面前有个三长两短的,说不清楚。”打这以后,老章果然不再陪着姜老头散步,每天不见人影。姜老头敲章家门,不是无人响应就是静雪开门。五一节那天,章家来个几个客人,姜老头从猫眼里看去,一个老女人和三四个年轻人,热热闹闹的进了章家的大门。过后几天,家里灯泡坏了姜老头来借梯子。问老章那天的客人是你家亲戚?老章吱吱呜呜含糊不清,一会说是姑表老亲,又说是自己的老同学。还是静雪爽快:“那是我爸找的后老伴。”姜老头听了如五雷轰顶。哆哆嗦嗦问:“你们怎么认识的?”“就是上次去海南,我们一个团,就这么认识了。”“好好好,你瞒着我出去找后老伴了,回来也不告诉我。”姜老头气极,把章家的一个花瓶狠狠摔在地上,拄着拐棍颤巍巍的走了。静雪哪忍得了这个,追上去就要说法,被老章死死拖住:“一个花瓶,算了算了。”“爸,这姓姜的太过分了,您找老伴他凭什么发脾气?”姜老头冲出来:“你爸一个烧锅炉的,我还孤身一人,他凭什么先找了老伴?”老章劝了这头劝那头:“老姜,这就是你不对了。我也没拦着你找,凭什么你指责我呢?”“要不是有人拦着,我要找早就找了。”“老年人也有婚姻自由,你倒说说看,是谁拦着你?”姜老头有口难言。老伴去世的第二年他就想找。儿子不反对,儿媳反对。电话里说得很清楚:“老人家不要给我们找麻烦啦。要再婚也可以,必须把房产和存款过户到我们名下,而且等到你病了,我们是没有义务照顾你的,让那边的老太太照顾你就好了啦。”这些丑事,姜老头无论如何不会说出口的。这天姜老头在小区门卫室闲坐。来了几个外地人,保安让他们登记。姜老头拿过登记簿,翻到五一节那天,老章的后老伴果然登记在册。后面一栏记载着电话号码。姜老头把号码记在手机里。“喂,你好。我是谁不重要,我只想告诉你,千万别找章爱民,为什么?因为……他有艾滋病,他有生活作风问题。对对对,他女儿章静雪也不是好东西,出轨离了婚,外面和三四个男人不清不楚。他们父女俩一丘之貉。”姜老头万没想到,电话打过去的时候,老章就在后老伴身边。姜老头一字一句都落在老章耳朵里。挂掉电话,后老伴问老章怎么回事。老章一五一十,把老姜的为人告诉她。都是年过半百之人,人心里那点魑魅魍魉都清楚。后老伴姓秦,比老章大两岁。老章叫她秦姐。秦姐是个直肠子,不喜欢弯弯绕绕。他相信老章,觉着老章是个可倚靠之人。秦姐问老章有什么打算。老章说最近传出风声,我们小区要拆迁。等拆迁款下来,加上积蓄,买上两套房产。静雪一套我们老两口一套。秦姐说,你要是钱不凑手我给你添点。你放心,房产证还写你的名,我有儿子,不贪图你那点房产。老章前脚进家门,后脚老姜跟进来。老章没把听电话这事告诉老姜。不是忌恨,而是担心老姜恼羞成怒,血压又飙升。老姜是来打听拆迁的。最近风声传得紧,有模有样的。姜老头一口咬定此事空穴来风,就这十三不靠的破地段,哪个缺心眼的开发商能看上这块盐碱地。然而没过几天,正式的拆迁公布贴在小区门口。按照赔偿标准,老章家的拆迁款加上积蓄,正好可以在附近的博雅小区买两套房产。老章问老姜有什么打算。老姜说不知道,那天儿子破天荒打来电话,询问拆迁的事。还说过两天回来看看。老章的计划很顺利。博雅小区的两套房子一前一后离得很近。静雪终于有了自己的小窝。秦姐也很满意,和静雪相处得很融洽。临近春节,老章在农贸市场置办年货。今年的年夜饭秦姐俩个儿子带着家眷也要来,所以要多准备一些。意外碰到老姜,人更瘦了,头发疏于打理,胡子也不刮,整个人很颓废。姜老头拉着老章,非要到家里坐坐。老章心里清楚,老姜搬了新家,周围邻居都不熟悉,找自己说说话。老姜带着老章,七拐八拐,来到一处破旧小区。发黑的墙壁,漏风的窗户,青天白日竟然看到大老鼠带着小老鼠招摇过市。老章问,你这房子能拍鬼片了,有些年头吧?姜老头说没多久,九十年代初建造的。老章笑着没说话。逼仄的墙壁上依稀辨出“打倒四人帮”的隐痕。自从拆迁后,姜老头实在憋坏了。这破小区拢共住着没几户人家,都是进城打工的民工。日出昼伏的,谁也没时间和姜老头唠闲嗑。老章说你的拆迁款也不少,为什么买这么破的房子。姜老头说:“临时过渡一下啦。儿子把钱拿走做投资,过不了多久就接我去上海,和孙子一起住了。”老章习惯进屋脱外套。姜老头说别脱,这里没暖气。老章啧啧,“这么冷的天,这里连暖气都没有,你怎么熬过冬天?”“咬咬牙就过去了。”老姜问,你和那个女人过得怎么样,静雪和后妈的关系好不好,你的退休金你掌管还是她掌管?房产证写谁的名?老章说,我和那个女人每天动刀动枪的吵架;静雪找了大20岁男朋友,每天受家暴,怀孕了又流产;房产证都是那个女人的名,她两个儿子还打算把我们父女赶出来——总之,我们一家过得生不如死。姜老头捻着胡须神情愉悦。回到家,老章把见到姜老头的事告诉秦姐,恰巧静雪也在。女儿不满意父亲:“爸,您为什么不实话实说,气死那个老东西?”老章说,他都那么落魄了,我再不满足一下他的虚荣和优越感,不就更痛苦了?既然知道那副德行,编点瞎话哄他高兴就算了。也算行善积德吧。大年三十,秦姐的两个儿子早早就来了。孙子孙女进门就喊“爷爷奶奶好”,赶着静雪叫“姑姑好”。一点也不生分。章家这里烹鱼炖鸭,张罗年夜饭。老章插不上手,把秦姐拉进卧室:“待会饺子熟了我想给老姜送点过去,他一个人孤孤零零怪可怜的。你要是反对就算了。”秦姐觉着自己没打眼,老章的确是个忠厚好人。不但不反对,反而催儿媳先煮一锅,让老章早去早回。静雪拽着老章不让出门。“爸,你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?姜老头嫉人有笑人无的德行,躲还躲不及,你还去招惹。”“怎么说也是老邻居,他就那副德行,和他一般见识有什么意思。”老章骑着自行车,风尘仆仆赶到姜老头的破家。姜老头开门:“大年夜的,是不是被后老伴撵出来了?”老章端出饺子,让他快吃。姜老头说:“刚才我和孙子通电话了,这小东西又长高了。老章啊,你就一个女儿,享受不到孙子的快乐喽。”“你说得没错,还是你老姜有福气。”正说着,老章手机响了,电话一接通,冒出俩个孩子的声音:“爷爷,奶奶让我问你快回来没有,全家人等着你吃年夜饭呢。”“告诉奶奶,我一会回去。”姜老头瞪着老章:“后老伴带来的孙子,不是你章家人,算不得亲孙子。”饺子立刻就不香了。冬去春来,马上就要去上海的姜老头,始终生活在那个破旧小区。老章时常去探望一下,送点东西。端午节前一天,姜老头在家里跌倒,再也没有爬起来。尸体放了一星期,直到臭味发散引起邻居注意,这才被发现。儿子终于来了。火化了老姜的尸体,变卖一些旧物,总共待了没两天。老章这才知道,破房子竟然是租的,儿子拿走了拆迁款和所有存款,投进了股市,赔的干干净净。火化那天老章梦到老姜。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:“怎么样,我儿子终于接我来了,我就要去上海一家团圆了。”老姜的骨灰,被儿子随手洒在路边,被一阵风吹走了。那阵风很大,也许可以吹到上海吧!

监制:飞酱

编辑:Appie/阿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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