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:2020/11/9来源:本站原创 作者:佚名 点击: 61 次

这里是另一位从农村走出的博士,对故乡的观察总结。从乡村到城市,是一个长久被书写的主题,其中的个人体验,其实就是城镇化历史的一部分。而与之前王磊光博士的返乡笔记不同的是,作者认为自己的故乡虽然和其他乡村一样,存在诸种问题,但其实也在变得更好。他说到更多的,是乡村对知识的矛盾态度,这也与城市里出现的“凤凰男”概念互相映照。作者原文标题为《回乡偶记:双重视域下的农村生活》,本文有删节。

最近网上很热的上海大学王磊光博士的返乡笔记,描述出了当前部分地域农村生活的一些情境和问题。读过之后,我感觉那里的状况和我的家乡(鲁西南)有些地方近似,但也有不同。文章有些地方很有启发。

我也试着写写我的回乡观感。我从大学起离乡读书,算起来已有十二年,回家早已是走马观花,不够深入。我觉得,自己对农村问题的历史和当前政策把握得不全面,可能对问题的理解存在很大偏差。不过,既然有人写了,我也试着描述下问题。

不过,这篇文章绝不是写给村里人看的,而是写给城里人和住在城里的村里人看的。真正的村里人,绝大多数时候,都是沉默而被无视的大多数。

我家在鲁西南华北平原的一个村子里。我八岁前在农村生活,也干农活,之后随父母进城做生意。我在县城待了七年后,又搬回村里务农两年,暑期劳作,起五更打黄昏,很是辛苦,也明白庄子所谓天人合一的感觉。两年后,父母去镇上做生意。11年后,父母再次搬回村里居住,我则从高中读到了博士,目前处于“博士之后”的阶段。

我在村里、县里、滨海小城、北京、美国读过书,在这些地方都有至少一年的生活体验,但是是否深入,却很难说。因为,个人感觉,八岁离乡后,就从与自己的情感和生命密切相关的社会关系和环境中脱离出来,成为原子化的个人,社会生活中的漂浮者,个人的生命体验就是一种漂泊和无根感。对他乡,你想融入,但它的疏离感却总让你觉得隔一层。对故乡,因为生活方式和环境的变化,也不再有那种亲密感。从鲁迅开始,这就一直是个很重要的写作主题。

作为往返于城市与农村的“候人”,可谓奔波,但我也因此具备“双重视域”:以一个“乡下人”视角看现代城市生活,也以一个“城里人”视角来看现代化冲击下的农村生活。

而且,就“家庭成分”而言,我爸这边,早前是贫农,根正苗红,高中毕业,当过兵,称赞毛泽东。我妈那边早前是地主,被人欺负,被骂为“地主羔子”,辍学回家,小学不毕业,感恩邓小平。可以说,我家的话语就是两条路线的斗争。这同样给了我一种双重视角。

对农村的政治生态和环境污染问题,还有待正式调研,这里不便多加讨论。仅就当下的观感而言,我觉得农村最为严重的问题,是传统伦理生活的瓦解。其表现是多方面的,较为突出者是情感问题、养老问题和传统习俗的崩解问题。

情感问题。此问题的多发群体是青年。20世纪90年代以来,伴随急剧市场化以及有缺陷的城市化,大量农村青年涌入城市,在钢铁水泥筑成的城市里贩卖自己的体力。我们知道,相对乡土社会的稳定和静态而言,现代社会最大特点是流动性:资本流动,物资流动,人口流动,情感流动……与流动性相关的是,城市生活的“陌生人”处境:出门两眼一抹黑,谁也不认识谁。这带来城市生活的理性化和冷漠。其后果也是双重的:作为理性人,大家谨小慎微,保持有节制的礼貌和距离;同时,有的人却大胆放纵自己,因为只要离开了这里,就没人认识你,没有“口碑”,没有乡亲的指指点点,行为成本降至最低。

如此,许多青年人在城市开始“新生活”。媒妁之言和父母之命早已是陈芝麻烂谷子。然而,他们的性教育普遍不足,很多人未婚先孕,有的甚至未到婚龄。双方父母喜忧参半地有了媳妇或女婿。子女未婚先孕,在传统社会是很不体面的,这在农村尤其明显。现在,大家对这一现象见怪不怪。但是,因为“小年轻”对现实生活的体验、对情感的理解以及对彼此个人和家庭了解不足,这种草率结合的感情,稳定性较差,许多家庭婚后不久问题重重,甚至离婚。

现代生活的流动性和匿名化为再次寻找“合适的”配偶提供了可能。我不知是否有人对农村的离婚率做过调查,个人感觉不会比城市低。其原因大概有:

(1)再次择偶的可能性增多。许多夫妻两地分居。夫妻单方进城务工,一人留守,双方出轨可能性都很大。中国婚姻的一贯取向是嫁高娶低。女性多愿往城市嫁,男性则多愿找比自己稍弱一点的女性,这是中国人的思维痼弊,所以农村男光棍多,大城市则是剩女多。这也导致婚姻的不稳定,今年听说一个女孩两年内居然结了六次婚。

(2)婚姻的交易化倾向。如王磊光一文所言,农村男性现在的娶妻成本不比城市少,以我家那边的情况而言,大多要求有房有车,最好城里再有一套房。彩礼金额年年攀升,少则三两万,多则八九万。前段时间,网上有个辟谣贴,说“彩礼超十万涉嫌违法”是谣言。这样的谣言之所以产生,其现实原因就是农村彩礼过高。女方家庭很多不是本着女儿婚后的幸福提要求,而是觉得养这么大,不要点回报就嫁出去,实在太亏,要捞回来,确有“卖女儿”嫌疑。有的家庭这么做,则是出于攀比心理。

当然,其中更进一步的问题,是农村养老问题,即在计划生育政策下,农村家庭对养儿防老的担忧和不信任。

(3)父母子女异地和父母权威的瓦解。传统家庭的稳定在于,父母一方面可以帮儿女料理家务,让儿女专心打拼,另一方面凭个人生活经验,订正儿女家庭生活的一些问题。但现代社会,很多父母和子女都是异地,即便同住,进城务工返乡的年轻人也多有“父母什么也不懂”的观念。在处理情感问题方面,传统的以长期经验树立起来的权威,遭到了现代生活以短暂经历为基础的体验的挑战。

城市在物质上已足够现代化,甚至步入后现代,农村则现代化得不足。农村人进入城市生活,无论进城务工还是读书,都是个人急剧现代化的过程,其间观念的挑战和冲击很大。两代人的冲突,其实就是传统与现代,农村与城市的冲突。

养老问题。如上文所言,农村婚姻之所以存在交易化倾向,其中的一个潜在原因是养老问题。农村养老问题的严重性,并未得到足够重视。对城市和农村非体制内的人而言,养老问题基本要靠自己和儿女解决。无病无灾,基本都很好,但凡有了大病,就很麻烦。在大部分农村,老人得重病,就是等死。

问题的复杂性在于,这和儿女多少,往往没有直接关系。古语言,寿则多辱。这种情况在农村比较普遍。

虽然现在农村已有了一些合作医疗,报销比率也在提高,但对大多数农村家庭而言,老人一旦得了重病,若要治疗,不用多久,就会家徒四壁,老人病情也不会有多大好转。老人重病不治疗,不全是儿女不孝,而是老人自己的“理性”选择:拒绝治疗。老人对慢性病,更是任其发展。

养老问题里,容易被忽视的是老人的情感问题,亦即老人生活陪伴问题。有的老人丧妻或丧夫,个人的情感发生了很大的缺失,只有从儿女那里获得慰藉。但是,根据我多年的观察,现在农村的儿女能真正做到体谅父母、感同身受的人很少。

很多人的养老观念仅停留在让父母吃饱饭、穿暖衣这个层面,有的甚至连这个也做不到。对不孝子女,乡俗的约束力微乎其微,外在的干预力量,如政府的作用,基本无效。孔子说,养父母不只是让他们吃饱饭,还要有一颗恭敬之心。这一点,很多中国人都忘记了。

空巢老人则多是现实原因造成,老人们在家乡,生活没有得到足够的照顾,情感没有得到足够的体恤。可以说,城乡二元的不均衡发展导致的一系列伦理问题,都在慢慢积累发酵。说句题外话,春节期间的电视节目,包括春晚,一直在诉说“温情”二字,我觉得,简直是往伤口上撒盐。哪个有良心的人愿意跟父母两地分开?现实的问题要现实地解决,一遍遍铺天盖地说教孝悌,反而让人觉得逆反。

今年发现的一个有意思也较严重的问题,是传统习俗的崩解。我家那边,经济在省内相对落后,传统习俗却保持得较好。比如,大年初一要去给长辈磕头拜年,上供供奉四方之神和先祖,天不亮不能往外泼水,平时有好吃的东西先要敬神(俗称愿语),三十贴了花门(春联之类)不能上门讨账之类。说是古风怡然也好,说是陈规陋习也罢,反正一年一年,这些做法一直在延续。

但是,现代生活对传统的冲击还是很多。这既有内因也有外因。很多年轻人,甚至中年人,在外打工,过年已不再返乡。年轻人睡到很晚还不去给老人拜年,有的城里一套房,家里一套房,父母子女、婆媳关系紧张。

说到底,农村问题还是现代性问题,具体而言,是制度问题。

在经济上,施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,农村经济略有好转。但是,既然土地承包到个人,为何农村经济一直徘徊不前?一些文章谈了很多,但有个重要原因没有谈到,就是农村之前存在多年的税负问题。农业税,换个说法是交公粮和“提留”,有“三提留”、“五统筹”之说,说白了就是“地租”。这种收费形式存在于20世纪80和90年代,税费基本是定额的,无论产量是否因气候受影响,都要上交,而且分量不轻。我们那早前有因交公粮而与政府人员发生械斗甚至打死人的情况。

除了公粮,还有“徭役”。大多数人都认为,这只发生在旧社会。然而,即便在20世纪80、90年代,一些农村挖沟修渠,以及修建大型的水利项目和工程,各家各户也都要出人出力,不然就交钱冲抵。这么做有好处,就是修建了很多水利项目,但这就是变相徭役。直到21世纪初期,农业税才被废除,农村稍微缓口气。但农资的上涨,教育医疗的市场化,以及农业劳动力的丧失,都在侵蚀着农村生活。

前段时间热播的《老农民》,基本上再现了年后农村的发展历程。有人说,这部戏仍沿着官方叙事的路数在讲故事,塑造的农民形象过于传统而古板,即爱土地,却夹杂着农民式的狡黠。我觉得,这部戏总体而言是成功的,若说有问题,其最大问题就是历史化得不够:对很多重要的历史环节轻描淡写,如大饥荒的政策原因、围绕交公粮的抗争等。而是否顺着官方的历史叙事讲故事,并非否定这部戏的关键,因为官方叙事也基本符合史实。我回村后问我妈,这戏她觉得真不?她说,一件件就跟在眼前一样。但是,历史的呈现和历史地分析是不同的,前者是描述,后者是批判。对历史,哪些地方呈现,哪些地方不呈现,会直接影响观众对历史和现实的判断。

至于说当前,农民是否还热爱土地?可以肯定地说,对土地有感情,但有多爱很难说。上了岁数的老人,无论走到哪,他们都会挂念着土地。年轻人却不一定。其实,大多数农村人确实在想方设法摆脱土地。

我爸以前常对我说的是,农村人要走出土地不容易,不是一代人可以完成的,他们这辈人用尽力气,让我们读书走出来,我们费些心力,在城里落下来,下一辈的孩子就可以坐享其成了。这就是现实的逻辑。焦波先生拍了一个纪录片,叫《乡村里的中国》,很多大程度上展现了当前农村的一些问题,但也只是一个侧面。

有朋友问我,农村对知识的态度,简单点说,就是对于读书的态度。这个问题,说起来不太乐观,就我个人而言,也有很多感触。我家两个博士,哥哥目前在大学教书,我在研究所做博后。我俩现在的收入嘛,说起来不理想,可能还比不上打工的月薪。更是远不如在家做生意的妹妹一家。我爸妈常说的就是,若你俩有一个在家,咱家的收入和经济条件都会很不一样。

可以说,我和大哥读书十多年,尤其是本科阶段的大部分花销,都要靠爸妈做生意赚取。头些年,每年从家里抽取两三万块钱,对父母的小本生意来说,也是不小的冲击,导致爸妈虽然看到商机,却没有投入再生产的足够资金做支持。不过,就经济情况而言,我家算好的,我们读完博士,家里没有亏空,盖了新房,生意也不断好转。

但对于务农的家庭而言,子女读书的压力极大,大多要靠借债来完成。农村重男轻女现象严重,很多女孩在初中或高中之后不再读书,男生好一点,但也有人觉得读书无用,主要出于经济的考虑。

爸妈此前对我说,我们哥俩读书,对他们自己而言,就是个名誉,听起来好听,但很辛苦,回报周期很长,而且,两个孩子都不在身边。他们有时也会怀疑这么供给我们读书的意义何在,逢年过节难免暗自伤怀。但不管怎么说,他们对我们读书取得的成绩还是很骄傲的。

早就有人说,高等教育越来越成为城里人的游戏,在我看来,这句话是很残酷的现实。其原因,不只是城乡经济能力差异,还有城乡生活的巨大差异造成的视野差异,以及政府对城乡教育投入的差别造成的教育水平的悬殊。

城市吸收了最好的资源。在北京,博士会去教高中,硕士会去教小学,本科生基本没有很好的留京机会。但在农村,大多是高中教小学,专科和本科教初高中,农村的孩子必须很用功很勤奋,才能弥补自己一出生就注定的落后状态和人生体验的缺失。这还只是学校教育的差别,不涉及家庭教育的悬殊。

总体而言,农村人对读书的态度很矛盾,他们一方面觉得万般皆下品,唯有读书高。另一方面,又发现,这条路的难度越来越大,很多人的投入基本无法收回成本。而且,“龙生龙,凤生凤,老鼠的孩子会打洞”的宿命论观念,仍然盛行。很多人不明白,在遗传上,就绝大部分人而言,智力上的差异微乎其微,所谓遗传主要是家庭的生活习惯和思维习惯,思维习惯更是决定个人后天禀赋的主要因素。村里人对读完书最后选择做研究而非当官或经商挣钱,更无法理解。穷读书人回乡的经济压力和精神压力是很高的。

最后,我想就“凤凰男”问题说几句。我很不喜欢这个名词,因为它污名化了一个群体,体现了一群人的傲慢和无知。这和我个人的农村出身无关。我自己就是乡下人,我不以为耻,反以为荣。这种身份及相关阅历,尤其对我从事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而言,是一种取之不尽、用之不竭的生命体验和思想资源。

“凤凰男”之所以成为话题,根结在于城乡二元体制导致的城乡生活水平和生活方式的巨大差异。从农村读书出来的男孩子,稍有点良心的,都必然想着反哺家里,但与此同时,他们也面临在城市以城里人的生活方式开始恋爱、娶妻、生子、买房、置业等。可以说,他们的经济压力比城市男青年往往大许多。他们大多数有学历、有才情、有抱负,只是人生的规划和事业还没有逐步展开和实现。但现在很多人婚恋观念很实际,收入多寡、有无房车、有无户口、身高多少等,都会成为征婚寻友的参数。在这样一个情感已经参数化的时代,这些人能在北京、上海留下来,本身是有含金量的。

之所以有人吐槽“凤凰男”,在于一些姑娘看重这些男生的个人品质,但想摆脱围绕他们的社会关系:生活在农村的亲友。如此,这是个悖论:女孩想要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,却又让自己的男人忘恩负义!我时常看到很多人指责农村生活陋习的文章,比如群己不分、喜欢窥探他人隐私、干涉他人生活等。其实呢,说到底,这都是接受了现代生活观念的人,对稍微传统一点的生活方式的责难和拒绝,细想来,农村人所有这些问题,城市人也有,只是农村人彼此熟悉,做起来顾忌就少,城市人彼此不熟悉,所以也不去探查,但相互熟悉的城里人,也会有同样的行为方式。

所谓,人同此心,心同此理,有些吐槽,没啥道理。我看那些吐槽文章,很多都出在”自私”二字上。其中既有男方无原则的责任心泛滥和对自家人的妥协,也有女方的自我、骄横和不体谅。

符号化地谈论和对待一个群体,是一种笨拙、懒惰甚至野蛮的认知方式。不加限定地将普遍经验特殊化和将特殊经验普遍化,是两种常见的却也很容易导致一些误解和误判的思维方式。我觉得,凤凰男和城市剩女(包括从农村进入城市的女孩),这对痴男怨女,是社会和时代内在结构失衡的外在表现,它既有政治经济症结,也是观念的畸变。

农村早已不是陶渊明描述的世外桃源,其中有这样那样的问题,但也不是一副凋敝破败的图像,不同地域的农村图景不同,不可一概而论。我绝不愿用“凋敝”二字来形容我的家乡,因为她近些年确实在不断地好起来。近年来,废除了农业税,真正实行了义务教育,创建了合作医疗,老人也有了很少的一点养老补贴,农业补贴也在增多。无论怎样,农民的收入在增长,购买力也确实在增强。他们有宅基地和土地,不用非得在城里置业,也不会最后失去依靠。村里的基础设施也在不断完善(如通了公路),翻新房屋、买汽车的家庭也在不断增多。随着地方经济产业的发展,很多人不再外出打工。在现代生活的冲击下,故乡只是在不断地调整自己的姿态。

我这里讲的,是农村受到的冲击,经历的阵痛,并试着分析造成这些问题的部分原因。对我这样农村读书走出来,在城里漂泊的时间比在家安定的时间还要多的人来说,早就分不清哪是故乡哪是异乡了。过年回家出了门,认识的也就是族内和近门的人。同辈早已面目生疏,叫不出名字。所谓,乡音无改,客从何来,不过是每年都发生的故事。

(摘自澎湃新闻,原标题:回乡偶记双重视域下的农村生活)

(作者:常培杰/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博士后)

(作者邮箱:lucky.cpj

.   “有故乡的人回到故乡,没有故乡的人走向远方。”我很庆幸我有故乡,可以随时回去,尤其可以回家乡过年。因为我的根在那里,我的亲人在那里,我的生活经验和记忆在那里。

  我的家乡在湖北的大别山区,L县。我导师王晓明教授在年写过一篇著名的文章《L县见闻》,写的就是这个地方。王老师以我家乡为对象,揭示了当时农村的破产状况,人的精神的颓败,以及乡村文明的没落。我家所在的那个村子,是一个东西两座大山夹住的狭长谷地。一个村子由十来个“塆子”组成,一个塆子有几十户人家,我家那里叫王家塆。

  直到现在,我每到一个地方,凡是碰见两山相夹或两排高大的建筑物相夹,我的第一意识就是,这两座山或两排建筑物,一个在东,一个在西,所以我在外面经常迷路,尤其在城市里。上海7号线有两个靠得比较近的站:“长寿路”和“常熟路”。我好几次下错站,以致现在每到这两个站就紧张,怕弄错了。为什么呢?因为在我家乡的方言里,“长寿”和“常熟”是完全一样的读法。人要靠语言来思维,这个事情让我意识到:对有家乡的人来说,是用方言来思维的。

  我有一个初中同学群,群里90%的同学只读到初中就出去打工。经过十七八年的积累,很多同学在城市里有房有车,有的还有了自己的事业。平时在群里,他们交流的最多的是工作问题,车子问题等,言谈中总少不了炫耀。

  但有一次,有个同学忽然在群里说,他已经三年没回家过年了,另一个同学紧跟着说,他五年没回家了,接着很多人说起回家的情况。有一个说:不管怎么样,今年过年一定要回一次家!另一个说:如果能在家乡找一个两千块钱的工作,就回去算了。还有一个说:能找个一千块的工作,我这边什么都不要,也愿意回家。

  我有一个从小学到初中的同学,已经十年没有回家。有一天他在qq里突然对我说,我的父母是很好的人,因为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他去我家玩,我爸妈用腊肉下面给他吃。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,他还记得,其实我知道,这是因为他太想家了。

  上海大学文化研究系有位老师主持来沪青年工人的社会调查,最近在访谈工人。有一个打工者说:我真希望邓小平没有搞改革开放,我也愿意日子苦些,因为这样我就可以每天跟父母和孩子在一起。

  回家过年,其实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一件事。套用贾平凹的话来说:家乡对我们的影响,就像乌鸡的乌,那是乌到了骨头里面。

回家的交通

  十多年前我上本科的时候,从大西北到武汉,坐的是那种编码没有字母只有四个数字的绿皮火车,22小时,通常要晚点两三个小时。西北往武汉的路线,不是人流最多的,但春运那个挤啊,大大超出了今天90后的想象。好在那个时候,学生一般都可以提前集体订票,买得到座位。而站着回家的,几乎全都是农民工。每次上车的时候,无论有票的还是没票的,都一窝蜂往车上挤。

  我对过年回家的第一印象就是:我背着一个包,提着一个包,与同学一起,从第一节车厢狂奔到第十几节车厢,然后被后面的人推着挤上了车。上车后一分钟,车就开动了。我记得火车广播里号召大家发扬风格,让站着的乘客挤一挤。大家真的很友好,四个人的坐位,挤了五六个。火车过道里人贴着人,想蹲下来都没有办法,连厕所里也挤着好几个人。

  男乘客还可以想办法,可苦了女乘客。记得有一次我身边坐着一个在西安读书的大学生,他要小便,就脱下外套让我给他挡住身体,想把尿撒在矿泉瓶里,但他很紧张,用了十几分钟才勉强撒出来。我还记得有一次身旁坐着一个从西北打工回家的河南妇女,尽管有位子,但她实在太困,太想睡觉了,就把位子让给别人坐,自己钻到座位底下睡觉去了。

  应该要肯定,我们国家这十年间的铁路建设取得了巨大成就,铁路线路的增加,尤其是动车和高铁的开通,极大缓解了交通压力。火车站、火车上,起码不会像过去那么拥挤了。

  过年回家那种路途的遥远、时间的漫长、竞争的激烈、拥塞以及不安全感,让我对“男儿有志在四方”的观念产生了极大厌倦。所以,本科毕业时,我找工作坚决要回到湖北。后来我就在家乡隔壁的县城一中当老师。自年到年来上海读研之前,我再也没有遭受春节回家难的痛苦。尽管从隔壁县回家的汽车在过年时依然被塞得满满的,但毕竟只有两个多小时,实在挤不下,还可以花两百多块钱请出租。我在上海读研的这几年,其实也没有遭受回家难的痛苦,因为上海到武汉的高铁和动车很多,普通车也有几趟,买票很方便。

  今天各位出行,如果坐火车,不是高铁就是动车吧?但是,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想过:那种速度慢、见站停的普通列车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?

  大家有没有想过:到底是谁在乘坐普通列车?

  我想大家肯定一下子就能给出答案:除非没有其他更好的交通工具,学生不会坐,城市人不会坐,主要是那些底层的老百姓,比如农民、农民工在坐。

  去年暑假和寒假回家,我特意选择坐慢车,16个多小时的硬座。就是要看看是哪些人在坐慢车,看看慢车上还是不是过去那个样子。的确,主要是农民、农民工在坐慢车。对农民工来说,选择坐慢车,比动车起码节约一半的钱,比高铁节约三分之二以上的钱。从深圳到武汉,高铁一等座要八百多,二等座五百多,但慢车硬座不到两百。尤其对于全家在外打工的人,从深圳到武汉,可能要节约一千多元,这对农民家庭来说不是小数目。

  不过,慢车也没有过去那么挤了,因为农民工虽多,但很多都被动车和高铁分流了——既有主动的分流,也有被动的分流,因为价格便宜的慢车越来越少了。

  大家可以注意到,今年网站通告的春运期间的加班车,三分之二以上的是非动车高铁。这个安排还是挺人性的,因为说到底,加班车就是为了农民工而加,低价位的车符合他们的需求。

  而且,你会发现,普通火车与动车的氛围完全不同。

  在动车上,相对比较安静,大家不是玩电子产品就是睡觉,相互间很少交流,;但是,在普通火车上,熟悉的、不熟悉的,都在热烈地交流,还有打牌、吃东西的,做什么的都有,也有用劣质手机放歌曲的,大家都不担心打扰到别人,也没有人认为别人的做法对自己是一种干扰。慢车上的风格是粗犷的,是人间生活的那种氛围。

  对比动车高铁与普通火车,很容易就能发现这里的阶层差别、生活方式的差别。而且你还能感觉到,底层人的心理,比我们想象的要乐观得多,健康得多。底层的状况虽然普遍很糟糕,但大家还是很听话地活着,这里面的一个重要原因,就是他们如果在外面活不下去,还有家园可以退守。

  开私家车回家过年,在青年打工者中越来越普遍。我待会进一步讲这个事情,因为它的意义大大超出了交通工具本身。

  骑摩托车回家的情况,大家可能在新闻里看到了。每年春节,总有摩托大军回家过年。我的一个表哥,每到过年时就让他的儿子坐汽车回家,而自己骑摩托车带老婆回家,路上要两天一夜。另一个表哥也是骑摩托带老婆回家,有一年在途中撞了人,不知是真撞还是被讹诈了,反正被人家扣了一天多,赔了一万多块才放人,半年的收入就这样没有了。

人与人之间联系的失落

  我觉得,当前农村的亲情关系,很大程度上是靠老一辈建立的关系维系着。在老一辈那里,这种关系处在一种相对稳定的时空里,但对年轻一代来说,大家的关系早已被现实割裂了。比如,我和我的众多表哥,小时候一起上山捉鸟,下河摸鱼,关系好得不得了,但这一二十年来,他们一直在外打工,我一直在外读书和工作,一年最多在过年时见一次,平均下来每年还没有一次,因为他们不是年年都回家。拜年的时候,大家也不再像过去那样,在亲戚家吃饭喝酒聊天,甚至留宿一晚,现在大家都骑着摩托车拜年,去亲戚家匆匆走一遭,放下东西,客套几句,就要离开了。平时的生活啊情感啊什么的,都没有来得及交流。大家拜年,不再是为了亲戚间互相走动,馈赠礼物,交流感情,而只是为了完成传统和长辈交代的一项任务。

  悲哀的是:如果老一辈都不在世了,新一辈的联系也就慢慢断了。

  更让人悲哀的是:农村的日常生活充满着深刻的悲剧。自打工潮于九十年代兴起以来,很多农村人一直在外打工,二十多年来与父母团聚的时间,平均到每一年可能就十来天。很多农村老人倒毙在田间地头,病死在床上,儿女都不在身边。没有来得及为父母养老送终,成为许多人终身的悔恨。

  每次回家,看到我身边的老人摇摇欲坠的样子,我就觉得心里难受得很。

  如果一个人为了生存,连爱父母爱子女的机会都被剥夺了,你怎么可能指望他去爱别人,爱社会,爱自然?你怎么可能指望他能用超出金钱的标准来衡量别人的价值?所以我想说:现代生活是一种让人心肠变硬的生活。

在农村,还有什么可以将农民动员起来?

  自从年免收农业税之后,中国农村的基层组织主要起着上传下达的作用,不再与农民的根本利益发生关系,也不再能将农民组织起来,农民处于“个人自治”的状态。

  (1)春节的力量。亲人团聚,过年拜年。过年的力量,亲情的力量,是当下动员中国人最有效的力量。这也是过年最让人感觉温暖的东西。当然,以前过年时的各种集体活动,都已消失殆尽了。

  (2)祭祀。中国农村还是保持着过年、过十五给祖宗上坟“送亮”的习俗——家家户户都要去祖宗的墓地给祖先点蜡烛,烧纸钱,放鞭炮,与祖先交流。很多已经在城市安家的人,也会赶在大家三十这一天开车回老家给祖宗上坟。许多曾被废弃的祠堂,这些年也逐渐恢复起来了。

  (3)葬礼。很多老人没有挨过冬天。过年前后,是老人逝世的高峰时段。丧葬在中国文化和中国人的生活中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,尤其对今天的社会来说,有着特别重要的意义。媒体上动不动就喜欢报道某某地方为举办葬礼大肆挥霍,让大家误以为这是普遍现象。其实恰恰相反。相比古代,今天的丧葬已是在最大程度上简化了。“贵生重死”的观念早已失衡了——大家越来越贵生,对于死,不再有敬重,不再让死者享受哀荣;对于天地,不再有敬畏。

  但丧礼,在现实中依然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。去年快过年的时候,本家一个叔叔亡故——本家人和四面八方的亲戚来给他守丧,守丧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交流,像过节一般,交流一年的生活情况、见闻和感想,称赞中央的政策,谴责干部的腐败……深夜里交谈的声音传得很远很远。守丧完毕,大家集体出力,将他抬到山上,让他入土为安。

  社会学者经常用“原子化”来形容今天农村的现状,说白了就是,农村原有的那种共同体已经消失了,人与人之间不再像原来那样有着密切的关系和交往,不再像过去那样每到过年时相互串门,集体上街玩等等。为死者守丧和送葬,在农村反而成了村里人团聚和交流的一个契机。这也是我在家乡看到的唯一能够让大家团聚的方式。

妻子?房子?车子

  (1)妻子。这一点主要是针对农村的男青年来说的。在今天的社会,农村男青年在本地找媳妇越来越难。一来,这是由中国男多女少的现状决定的。而且,农村稍微长得好看点的女孩子,基本都嫁到城里去了,愿意嫁在农村的女孩子越来越少。二来,农村青年讨媳妇,要具备的物质条件很高,现在普遍的一个情况是:彩礼六到八万,房子两套:在老家一栋楼,在县城一套房。这个压力,并不比城市青年讨老婆的压力小。

  过年的时候,打工的青年男女都回来了。只要哪一家有适龄女孩子,去她家的媒人可谓络绎不绝。这在乡村已成了一门生意,农村说亲,几乎到了“抢”的地步。如果初步说定一个,男方至少要给媒人五百块,最终结婚时,还要给上千的报酬,有的甚至要给到两三千。

  传统的农村婚姻,从相亲到定亲到结婚,要三四年时间,男女双方有一个了解和熟悉的过程。现在却不同,年里看对的,过了年,马上定亲,然后女青年跟着男青年出去打工,等到半年过去,女方怀孕了,立刻奉子成婚。

  曾听过一个搞量化统计的学者对农民工的调查报告,得出的结论之一是:农村孩子结婚越来越迟。但我看到的情况恰恰相反:因为女孩子难找,男孩子一到二十岁,父母就张罗着给儿子物色对象,物色好对象之后,既怕女孩子变心,又考虑要到城市讨生活的现实情况,就催着孩子赶快结婚。可以想象:在现代社会这种动荡不安的生活中,这样的婚姻会出现多少问题!事实上,农村离婚的情况,也是与日俱增的。

  (2)房子。刚才已经说了,现在农村人娶老婆要房子两套:一套在家里,一套在县城。其实县城的那套房,平时都空着,只是过年时回来住,但对年轻人来说,那就是城市生活的一种代表。过年时,有的也会把父母接到县城过年,但父母住不惯,在县城过了大年,初一就赶回来了。在老家的生活是“老米酒,蔸子火,除了神仙就是我”,而在县城除了那套房,什么都没有。

  但是,为了添置这两套房,将来给儿子娶媳妇,很多家庭是举全家之力在外打工。

  下面给大家看我在去年过年的时候写的一则笔记,涉及到房子和婚姻的问题,但还有其他的含义在其中。

年冬天的一则笔记

跟大哥、细哥到二郎庙水库捕鱼。(细哥承包的这座小水库只有三十亩的水面,在海拔八九百米的山上,水很纯净,可直接饮用,鱼放在里面长得非常慢,一年下来甚至还要瘦。每年腊月底或者年初,细哥就要从外面进鱼秧,虽说是鱼秧,其实有三斤多一条——这种鱼是在平原地带的池塘里用饲料喂养的,进价是两块多,但是鱼在纯净水里清洗了一年之后,肉味大大改善,可以卖到五块多一斤。)

一个拉砖的师傅把车停在坝上。我们问他,从山下往山上拉一趟要多少钱。他骂了一句话粗话,然后说:“两百块,划不来!”又说,就是这样的生意,也越来越少了。山里的楼房基本都做完了,没有做的也都在县城里买了房。大哥说:“在县城买房又么样,到时住在那里做什么呢?”司机说:“只要是人,总有个生存的法子。”又来了一个人,是细哥的同学,他的摩托车上带着老婆和还在读初中的儿子。得知他在这山里做了楼房,还在县城买了一套房。细哥问:“你要买那么多房做么事!”他叹了一口气:“我们这时代不叫人过的时代!没办法!”“做了一栋楼,买了一套房,还叫没办法!明年还去打工吗?”“不去打工,在家里做么事?”而这座水库上头的两个塆子的人家,基本上都在这里做了一栋楼,在县城买了一套房。

其间来了一人,开小车,戴墨镜,手腕上戴着很粗的黄金链子。老远就用粗嗓子喊正在水上下网的细哥,问有鱼没有。细哥正划着独木船,一只手划,一只手下网,笑着答:“你又不买,问着做么事!”同我们说话时,他的墨镜始终没有摘下来,神气得不得了。墨镜又对细哥喊:“别扑了麻雀(翻船)哈,我是秤砣,到水里就沉了,帮不了你。”说完就独自哈哈地笑。他同我们说起晚上要陪开挖机的斗地主。说是挖山种天麻,规模很大,已经买了十五万斤树。从言谈中得知,他平时在县城住。细哥的同学也说,他准备将家里几面山的树都卖了——分田到户后交了几十年的税,没有沾过任何光。后来听细哥讲,墨镜小学没读完,就在外面混,替人讨债,拿斧头砍人,就这样起家的。

一会儿又来了母女三人,带着一个三岁的小孩。她们是来买鱼的。跟墨镜是亲戚。墨镜却不认识那个年纪最小的女孩。“跟以前长得不一样了呀!”墨镜说,“在哪里打工?”她说在温州。“属什么?”“属鸡。(刚满20)”墨镜说:“还没有说人家吧?我帮你介绍个。”女孩的母亲说:“她回来这几天,已经有好几个人来介绍。”“某某某正为儿子找媳妇急得哼,我把你说到他家。”(说,替人说亲的意思)女孩母亲连忙说:“那怕是不行,她想嫁到县城里。”墨镜说:“他家在县城有套房子。那男孩的娘脾气不好,但你们又不跟她过,你们到县里住,做点小生意。他家也有钱,你叫他们现在拿个四五十万,轻而易举就拿出来了。”墨镜走的时候,表示过两天,要带那男孩上门相亲。

(年腊月25)

  (3)车子。近些年来,对在外打工五年以上的农村青年来说,对一种东西的渴求,可能比对房子和妻子更为强烈,那就是车子。车子不一定要多么好,五万,八万,二十万,各种档次的都有。老百姓不认识车子的牌子,不知道车子的价位,只知道这些车叫“小车”。不管什么小车,关键是要有!

  在农村,房子是一个媒介,车子更是一个媒介——是你在外面混得好,有身份的代表,房子不能移动,车子却可以四处招摇,表示衣锦还乡。很多二代、三代农民工,当下最大的期待就是买一个车子。尤其对那些好些年没回家的人来说,他再次回家,必须要有辆车,否则他怎么证明自己?

春节的县城,到了水泄不通的地步,这些车子绝大部分都是从外面回来的,与此同步的情况是:物价飞涨。

知识的无力感

  这十多年来,外界对于农村的   倒是有两类家庭,他们处于最困难的境地,却往往被忽视。一类是孤寡老人。一类是举全家之力,把子女培养成大学生的家庭。

  在第一类家庭中,这些老人的年纪一天比一天大,身体一天比一天衰败,没有任何经济来源,日子过得异常艰难。有人会问:国家不是有低保吗?是的,他们中的确有部分人吃上了低保。在我的家乡,低保的额度是每年八百。但是,绝大部分这样的老人,仍在低保的福利之外。因为他们处在农村的最底层,没有人替他们说话。低保名额通常被身强体壮者拿走。甚至,有些村干部为了堵住所谓“刁民”的嘴,不让他们到镇上或县里反映村里的问题,就把这些人变成低保户,有的甚至全家吃上低保。“有钱人吃低保”,早已成为农村公认的一桩怪事。过年的时候,大家也不再像传统社会那样,家家户户给这些孤寡老人送点东西。

  这里所谓第二类家庭,主要是指有孩子在年代出生的家庭。这些孩子,从小学读到大学,一直都在经受教育收费的最高峰,没有哪一坎能够躲过。并且,二十多年来,农村税费多如牛毛,家里一年的收入,不够交税。大人内外应付,心力交瘁。最要命的是,作为满载家庭希望的大学生,毕业之后勉强找到一份饿不死的工作时,又面临结婚、买房等种种压力。可以说,几乎每一个农村的80后大学生,都是以牺牲整个家庭的幸福为代价来读大学的。但他们中的绝大部分,毕业后没有希望收回成本,倒是让年迈的父母继续陷入困顿。

  最近一个博士师兄请吃饭,他说他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回家,感觉很难融入到村子的生活,所以他每年过年他都回去得很迟,来学校很早。为什么呢?因为当你一出现在村子里,村里人其他的不问,就问一个问题:“你现在能拿多高的工资?”所以,他过年回家,基本不出门。这个体验跟我是一样的。你要问我过年在家乡看什么,其实我没看什么,因为一大半时间是呆在家里看书,看电视,写东西。

  作为农村大学生,当你回到家乡的时候,你童年那些伙伴都衣锦还乡了,而你连自己的问题都不能解决,你还能做什么呢?没有人信任你的知识!

小结

  说了上面这些,相信大家能够理解,对于我这样漂在外的农村大学生,回家过年既是一件非常急迫的事情,也是一件情怯的事情。

  回家究竟看什么?其实真的没有刻意去观察,但是很多事情却不停地往你心里撞,也就有了很多感受。越看,对乡村的未来越迷茫。

(摘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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